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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东旭:帐篷轶事

发布日期:2017-05-03

 

  文者其人: 叶东旭, 1958年11月25日出生于浙江省淳安县,自幼生长在黑龙江三江平原。1975年参加工作,在红旗岭农场先后做过农工、机务工、农业技术员和副队长;1980年8月至1991年8月在红旗岭农场机关工作,历任宣传部新闻干事、纪检委副主任、组织部组织员等职;1991年9月至2015年4月在红兴隆环保局工作,现已退休。在《北大荒文学》《农垦日报》等报刊上发表诗歌、散文和小说60余篇,现为北大荒作家协会会员。

  说到帐篷,除非不得已,现在的人是绝不情愿住的。但是,它毕竟是不同寻常的居所,是人类与大自然相处中的一种创造。帆布与毛毡缝制的帐篷,可以折叠起来搬运,进而可以随时随地安营扎寨,不仅改善了野外的生存条件,还大为方便了人们的迁徙,的确是一种极便捷的居所。在北大荒的开垦史中,帐篷可谓居功甚伟。

 

  公元一九六九年深冬,一场罕见的大雪早早地降临,似乎预示着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冬天。皑皑白雪,覆盖了一马平川的三江平原。在茫茫无际的雪野上,浩浩荡荡地行进着一支庞大的机械化队伍,拖拉机仿佛集群式坦克一般威武雄壮地前进,它们牵引着硕大的木爬犁在前面开道,远远地就能看到它那红色的身影,苍茫的雪原上,留下一道道蜿蜒的辙痕;跟随其后的是一辆辆汽车,车箱上严实地蒙盖着帆布,更加增添了异常的神秘。这是一支称作“向阳团”的队伍,奉紧急命令由边境向内地转移。遗弃了刚刚建起的营地,穿越着未开垦的处女地,车上的人们忍受着颠簸与寒冷的煎熬,仿佛断了线的风筝突然没有了着落,无不怀着复杂的心情,忧虑着那个未知的目的地将会带来什么。

  因为是突然转移,仓皇之境在所难免,数千人的居住绝对成为头等大事,寒天冻地,除了搭账篷再没有其它良策。无论在任何情境之下,搭建帐篷是最见功效的事情,这并不全由于其工艺简单,而是急等着要住的缘故。先选择一块干燥的高地,稍作平整,用北大荒唾手可得的木杆建构好框架,再将毡片一片一片地组合起来,用不了多久,名副其实的居所就宣告竣工了。几天之后,完达山北麓、七里沁河两岸突然出现了几十个营地,清一色的帐篷,仿佛是雨后长出的新鲜蘑菇,为这片寂静的荒原增添了分外的热闹。一支庞大的队伍,能在短时间内完成转移,尤其是在数九寒天,如果没有帐篷是不可想象的。从此,这个团就在这儿扎下了营盘,被命名为沈阳军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三师第58团。

 

  生产建设兵团,这是一个特殊年代的特殊建制,承袭了古代屯垦戍边的悠久传统,兼有应对战争和移民的双重性质。一手拿枪,一手拿镐,所有的人都是两种身份,亦兵亦农。所有的单位都以部队的建制命名,除了配备枪支弹药之外,帐篷的营盘使得他们更象一支特种部队,既能作战又能生产,只不过多数人未着军装而已。连队除了吹起床号、吹息灯号和早操点名之外,还时常进行野外军事演习,处处展示着军营生活的凝重气氛。他们就是当年名噪一时的兵团战士!

  “环堵萧然,不蔽风日”。帐篷能否培育集体主义,这断然没有必然的联系,但是,既然同住在一顶拥挤的帐篷里,已然没什么隐私可言了。不难想象,什么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,一定会令人极其尴尬。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,人与人之间只能相互包容,否则就无法生活在一顶帐蓬之下了。

  帐篷里两排通铺占去了绝大部分空间,只留下一条狭窄的过道,冬天还要安置两个炉子,长长的炉筒横亘在空中,像一门远程火炮般悬在头顶之上,总是令人惴惴不安。拥挤的空间容纳几十个人,铺挨铺,人挨人,属于个人的空间仅有床上床下那么大小,所有的物件只能放在铺底下,倘若想写点什么,又没有桌子,只好以箱子为桌或伏在被子上对付了。生活上的不便倒也能克服,整日地面面相觑,任何微小的举动或陋习都在众目睽睽之下,会莫名其妙地让人窘迫和紧张,更难堪的是,有咬牙、打呼噜和说梦话缺陷的人,总像一级战备一样绷着弦,生怕陋习发作时影响别人,当然,即使这样也无济于事,照样会干扰他人的睡眠。

 

  春天萌发,夏季降临,无尽的烦恼也接踵而至。炎热的大热天已经不堪忍受了,加之帐篷的毛毡被晒得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,白天可以将帐篷帘支起来通风,从而让气味散发出去,而夜晚是绝对不能这么做的,否则,蚊子和小咬会成群结队地闯入,即便有蚊帐也抵挡不了它们的攻击,人们只能忍受着闷热和奇异气味的煎熬,否则,所有的人都会陷入不眠之夜了。如果遭遇狂风暴雨那就惨了,帐篷仿佛一叶扁舟,行驶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,不由自主地四处飘摇,随时会沉没一般,人们无奈地被恐怖之夜摇撼浸泡着,第二天早起之后,帐篷里已经面目全非了,脸盆和鞋子漂得到处都是,而他们依然嬉笑怒骂着寻找属于自己的物品。尽管这种惊险鲜有,一旦经历了,便无法忘却。

  更有甚者,腹蛇和老鼠之类的宠物也会擅自光顾,为简陋的生活平添几分异样的气氛。趁人们外出或不注意,蛇会悄悄地钻到床铺下面,栖息在鞋子里,甚至会潜入被窝,倘若胆小,定然会被这不速之客吓得惊恐色变;而老鼠也是万分的厌恶,经常把好好的物品咬得不成模样,让人们啼笑皆非。帐篷永远无法阻止它们恣意地侵入,因此,人们只能默默地忍耐着,玩味着上天不可思议的恩赐,祈盼着搬入继将落成的新居。

  土坯房一栋栋平地而起,人们相继搬入了散发着泥土清香的新房,但是,帐篷并没有退役,在很长一段时期,它依然在北大荒的开垦事业中充当着重要角色。

  这是一个“以粮为纲”的年代,也是被红色亢奋的年代。红色,代表着热烈、奋进与正义,是张扬斗士激情与血性的象征。绿上树梢,青草缀地,矜持的春天算是姗姗地来了。团部一声号令:“大战红五月”,仿佛惊蛰的春雷,彻底唤醒人们心中蛰伏的虫子。北大荒的五月,一下子就热热闹闹的了。非冠以“红五月”的称呼,“五一”劳动节是不能例外的因素,更重要的是,从五月开始,团里会组织各种各样的“大会战”,像战场上发起大规模决定性战役一样,为新的一年创造辉煌奠定基础。在完达山脉北麓,生生不息流淌的挠力河,蕴育了广袤富饶的三江平原,但是,它桀骜不驯的野性,给人们带来更多的却是灾难。治理挠力河水患成为生存的头等要务。为了开垦更多荒地,提高粮食产量,兴修水利是兵团时期一项重要任务,虽然,秋季和冬季农闲时节也会修水利,但“红五月”的水利会战还是最为壮观,并且年复一年地延续了很久。

  会战的营盘无例外的是帐篷,男男女女都住在散发着潮气的沼泽地上;而做饭的“厨房”则是用几片苇席遮挡而成, 拖拉机牵引着木爬犁,往来于沼泽地运送生活物资,搅得数十米之外的漂垡甸子都跟着颤动,漂垡下面就是恐怖的“大酱缸”,如果稍有偏差就可能将人和车同时陷进去,这绝非空穴来风的不幸!一切都那么地简陋,一切又那么地庄重。每个连队都沿河排开,连队之间遥相呼应,彩旗飘扬,人山人海,呈现一派热血沸腾的劳动场面。排水是强体力劳动,人们挖土,抬土,赤膊上阵,挥汗如雨,整日是一身泥水,一次会战下来几乎变成“黑人”了;推土机喷吐着浓烟,隆隆的轰鸣声撼动着沉睡的荒原;堤坝仿佛一条黑色的长龙,每时每刻都在增高和延长。“促春遘时雨,始雷发东隅,众蛰各潜骇,草木纵横舒。”与其说,陶渊明这是描绘万物萌动的初春江南,倒更象是描写酣战正浓的北大荒。

 

  简陋的帐篷创造着奇迹,更创造了一种精神。工地固然艰苦,但劳作的热情与宣传的势头浑然一体,黑板报上登出一首诗,叫作《工地新家》:

  数棵白桦支起帐篷

  几截树墩用来切菜擀饼

  哈,这就是我们的新家

  从“苇子沟”飞到了七里星

  这是一个美丽的家园

  前院河水如练,后院绿草青青

  黄昏和黎明中飘浮的雾霭

  像流水托起一片摇曵的莲篷

  清晨,人们披着朝霞上工

  推土机像威武巡航的舰艇

  夜晚,人们踏着月光归来

  像快活的小鹿奔入森林

  扯一片阳光暖暖被窝

  借满天闪烁进屋照明

  蘑菇、活鱼、野菜、菱角

  这里的菜谱天天不重

  帐篷俨然酿蜜的蜂箱

  恰如天堂一样神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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