音乐家的文艺救亡：聂耳创作似发疯

　　今天漫步在徐家汇公园，在衡山路811号可以看到一栋三层法式风格的别墅“小红楼”，已有90多年的历史，上海徐家汇公园扩建时, 百代小楼有幸成为唯一得以保留的历史性建筑。2001年上海政府对其进行了改造，修旧如旧，基本保留了原有的布局。现在这儿是一家法国餐厅，当年是大名鼎鼎的百代唱片公司的所在地。20世纪上半叶的中国，但凡提及唱片，上海百代是绕不过去的坐标，它是民国时代最大规模的唱片企业。

　　1908年，法国人乐浜生远渡重洋来沪，创立了自己的公司“柏德洋行”，后于1910年4月改称百代公司。百代最初请京剧名伶来灌音，老生名角谭鑫培就是在此首次灌唱片，百代由此名声大噪，日益发展壮大。

　　最初百代灌音后，交由法国母公司制成唱片，再运返上海销售。1917年百代建立了以小红楼为主体的公司厂房，初具规模，1921年投入使用，成为中国首家唱片制造厂。当年远东乃至全亚洲最好的一间录音室便设在其中，无数经典唱片诞生于此：聂耳、陈歌辛、任光、冼星海等作曲家；梅兰芳、周信芳、袁雪芬、傅全香等戏曲名家；王人美、周璇、赵丹、金焰等歌影明星，在这里进进出出，喝口水，歇口气，再继续唱……小红楼堪称是中国唱片的名人堂。

　　任光是百代唱片公司三十年代贡献最大和最有影响力的中国人，著名电影《渔光曲》同名主题歌的创作者。他在1928年(另说是1930年)被百代聘任为音乐部主任，他主持的9年时间里，百代出了不少进步歌曲的唱片。国民党当局对报纸杂志、图书电影进行审查，位于租界且为外国人所有的百代唱片公司得以避开高压。

　　任光写的电影歌曲《大地行军曲》《抗敌歌》 《南洋歌》 《凯歌》等都是在百代制作和完成的，利用自己在百代的身份，他还有选择有目的地推广抗日救亡歌曲的创作，传播左翼电影音乐，并且结交了一批左翼文艺骨干，帮助他们进入百代工作，其中最著名的一位就是音乐家聂耳。

　　1934年4月，聂耳加盟百代，任音乐部副主任，当时他已是小有名气的作曲家。任光和聂耳在百代合作完成了《大路歌》 《桃李劫》 《开路先锋》等不下四五十首歌曲。1934 年，中共地下党白区领导人之一瞿秋白，建议要利用电影和电影歌曲唤起民众革命和救亡的激情，戏剧家田汉响应号召，创作了以抗日救亡为题材的电影剧本《风云儿女》。1935年春，聂耳因写了《梅娘曲》《慰劳歌》《自卫歌》等抗日救亡歌曲而上了国民党当局的黑名单，党组织决定让聂耳到日本暂避，亦可出国深造。出发前夕，聂耳看到了剧本以及田汉写好的一段歌词——彼时田汉已被捕入狱——激动不已，主动请缨写曲。

　　聂耳创作时灵感如泉涌，他后来对影片导演许幸之说：“我几乎废寝忘食，夜以继日，一会儿在桌子上打拍子，一会儿坐在钢琴面前弹琴，一会儿在楼板上不停走动，一会儿又高声地唱起来。房东老太太以为我发了疯，并向我下逐客令，我只好再三向她表示对不起，最后她才息了怒。”

　　聂耳在拉提琴

　　1935年4月18日聂耳抵达东京，带着花费两个月完成的谱曲初稿，斟酌再三完成进一步修改，后来定稿用快件寄回了国内。5月9日，百代小红楼的录音棚内将其灌成唱片，由盛家伦、郑君里、金山、司徒慧敏等首次演唱，这首歌就是后来闻名于世的《义勇军进行曲》，电影《风云儿女》的主题曲。如今北京中国唱片总公司还保存着这张百代目录编号为A2879的唱片。

　　这也是聂耳人生最后的作品。7月17日，聂耳在日本藤泽市鹄沼海滨不幸溺水身亡，年仅23岁。他没能看到《义勇军进行曲》唱遍大江南北。台儿庄大捷中，美国记者爱泼斯坦目睹中国官兵高唱《义勇军进行曲》，冒着日军炮火向前冲锋。在马来西亚，一支各族青年组成的抗日队伍，甚至把歌词“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”改为“马来西亚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”，作为抗日游击队队歌传唱。

　　1949年7月，新政协筹备会公开为国歌征稿，一个多月征集到歌词694首、曲谱632首，仍没有特别满意的选择。政协会议开幕在即，国歌仍无定稿。毛泽东亲自召集座谈会商讨国歌事宜，画家徐悲鸿提议以《义勇军进行曲》为代国歌，获得多数与会者支持，后来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正式国歌。小红楼也跻身中国现代音乐史、现代革命史上的重要遗迹。